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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“红旗牌”自行车

□ 曹文进

20世纪80年代中期,我师范毕业被分配到一所乡村小学任教。接到学区通知后,我迫不及待地骑着家里那辆破旧的“白山牌”自行车,后座上绑着被褥铺盖,两边驮着衣服包裹和书包,车把上吊着洗漱用品包,满负荷地行进在弯曲不平的乡间小路上。虽然我家离校只有十多里,但我却艰难地骑行了近一个小时。这辆破自行车行头实在惭愧,除了铃子不响哪儿也响,蹬起来很费力。一路上,几次掉链子,走走停停的,而且闸又失灵,在一个坡路上几乎撞上一位老农。我心里暗下决心,必须早日买到一辆崭新的自行车。

来到学校,冯校长亲切地接待了我,我向他做了自我介绍。我坐定喝水,办公桌周围几张可亲的面孔进入我的视角,五男一女,年纪相仿,笑容可掬,一见如故。掌声回响在简陋的办公室里,惊动了门前屋檐鸟巢中几只刚出窝的小麻雀,它们扑腾着翅膀欢叫着结伴飞向天空。老师们穿着很朴素,和村里人一样,我就像他们的小弟弟。加上我,这所小学共7位老师,一至五年级。其中3位民办教师,都教低年级。我被校长委以“重任”,代四年级语文兼班主任。

破破烂烂的教室,用墨汁和烟灰刷过的凹凸不平的黑板,连身翘的长条板凳,课桌少腿断胳膊用铁丝拧着,胳膊肘和膝盖上补着补丁的孩子们脸上洋溢着天真的笑容,一张张红扑扑的脸蛋,一对对乌黑的渴求知识的眼眸,深深地吸引着我。

办公条件不好,晚上没有台灯,只有顶棚上吊下的电灯泡照着。伙食又单调,早晚喝稀饭,午餐总是烩土豆,豆腐和猪肉很少能吃到。但老师们很敬业,都是起早搭黑的工作。他们深深地感染着我,影响着我。我在这里得到了磨炼,逐渐成长为一名优秀的青年教师。从此我懂得了什么是师道尊严,何谓言传身教,怎样教书育人。

老师们都是本村人,唯有我住校。寂静的中午,漫长的夜晚,莫名的孤独和寂寞困扰着我。一下子从省城优越的学习环境来到落后的乡村小学,形成了强烈的心理反差,我想过退却,也产生过抱怨。但理智告诉我,绝不能苟且应付,必须打好第一仗,让老师们刮目相看,努力赢得同学们的喜爱。于是,我全身心投入工作之中,忘却了一切。我坚持练字,写好每一节教案,精批细改作业。课余教孩子们翻杠子、唱歌,组织朗诵会和体育比赛,我从教学中获得了无限的乐趣,也领悟了“静以修身,俭以养德”的真谛。

试用期一年,月薪33元5角,一年后转正定级,这就是1984年9月开始我的工资待遇。我节衣缩食,把每个月的工资积攒起来,在家人的鼓动下,用半年的工资终于买到了一辆崭新的“红旗牌”自行车。当时是计划经济时代,轻易买不到自行车,还是父亲托在县商业局工作的老同学搞的指标,给了人家180元。

我如获至宝,用棉纱把车子从把手、座套到三脚架、钢圈擦得锃亮锃亮的,早晚擦两次,不允许车子上有半点尘土。这辆“红旗牌”加重自行车在阳光下熠熠发光,同事们投来羡慕的目光。

每周六下午放学后,我得意地骑着我崭新的红旗自行车奔驰在回家的路上,口里哼着《走在乡间的小路上》,不时按一下响铃,路边的树上小鸟叽喳,蝴蝶翩翩,清澈的汾河水欢唱着,汾河两岸杨柳飘曳,那是多么惬意啊!

怕赶不上周一带孩子们做早操跑步,星期日下午,我都会骑车提前来到小学校,晚上养精蓄锐好好备课。

一年后我调到了镇中学。周复一周,月复一月,时光飞逝,骑着这辆红旗车我往返于学校与我家之间,转眼已过7个年头。我最年轻宝贵的时光献给了家乡的中小学,总算是反哺故乡,为教学教育尽了点绵薄之力,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感到很欣慰。

这辆“红旗牌”自行车,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到新世纪,陪伴我从青年步入了中年,屡次换里外轮胎和刹车闸皮,钢圈已磨得发红,车体颜色由亮黑变成灰白,链子断了又接,接了又断,反反复复,但我总舍不得遗弃。

骑着红旗自行车,我度过了短暂而难忘的小学教学时光。由乡村小学骑到了乡镇中学,7年后,我骑着它跨越寒风凛冽的汾河水库冰面,骑到县城中学,又由县城一中骑到了中学语文教研之路上。一路骑来,花开花落,风霜雨雪,我从未感到一丝的疲惫。“红旗”二字,一直指引着我义无反顾,不断前行;“自行”一词,启迪我独立自行,行而不迷,成就了自我。

可惜25年后,这辆红旗自行车在单位车棚孤单地“退役”了。尘土蒙盖,链齿生锈,伤痕累累,面目全非。一个夏日,我到单位车棚去找我的老伙伴“红旗牌”自行车,谁知它已不翼而飞,顿时我心中涌起无尽的惆怅。

别了,我的“红旗牌”自行车!别了,我的青春年华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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