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县商帮是晋商的杰出代表。远在宋代，祁县商人就已在国内市场上崭露头角。明清两代，他们的事业更是得到长足的发展。祁县帮的商号遍布全国，甚而远至俄罗斯、朝鲜、日本以及南洋各地。近千年来，祁县商人用自己的辛勤和智慧，书写了一部壮观的经商史。

地势便利

崇商重业

祁县商帮的形成有两个十分重要的原因。

一是地当要冲、交通便利。祁县地处山西省腹地，太原盆地南部，汾河东岸，历来为山西省交通枢纽之一。古时有两条驿路通过：一条是秦陇等地北上必由之路，有“川陕通衢”之称；另一条是由晋中通往晋东南的孔道。除县城外，县境内设贾令、盘陀两个驿站和丰泽、左墩、白圭、团柏、于洪、来远等十几个铺。乾隆四十五年（1780年）版《祁县志》载：“祁西南道河东，通秦陇；东南逾上党，达中州；北当直省孔道。固四达之衢也。”四通八达的地理位置，为商旅活动提供了便利条件。

二是崇商观念的影响。自明代起，政府开始改变“重农抑商”政策，商人的社会地位有所提高。祁县地处要道，信息传播很快，人们观念的变化尤为显著，经商蔚然成风。当时的乡俗，是把最有才能的子弟送去经商，次一等的才令其读书求仕，以致连一些秀才也不再求仕进，而投笔从商。到后来竟然出现了连参加科举考试的额定人数都凑不够的尴尬局面。新中国成立初期，有人曾做过调查，清末民初，祁县总户数中，60%以上的家庭都有过经商史。据此推算，仅仅十几万人口的小县，就有1.5万多人在外从事商业活动。当时的民谣“家有万两银，不如票号上有个人”，亦可印证祁县崇商观念之盛。

经营广泛

商誉流芳

祁县商帮的经营范围，可以说是应有尽有、无所不包。其总的目的是满足社会各个阶层不同的物质需求。择其主要经营项目，可以分为茶、票、斗、典、布、杂六行。其中，开设最早的要数茶庄。

茶庄是祁县人外出经商时间最早、规模最大的行业，并且结成了声势浩大的“祁县帮”。据《清季外交史料》记述，当年张家口市有西帮茶商百余家，与俄商在恰克图易货，在这百余家茶商中，有四大茶庄最为出名：长裕川、长盛川、大玉川、大昌玉，即所谓“两长”“两大”。这四大茶庄中前三家皆由祁县人开设。开设茶庄资金需求极大，茶行中人谓“需三副本钱”。因此，资本不足者不敢染指茶行。

山西茶商以明代经营边镇马市茶市的茶货贸易为发端，清代开始进入关东、蒙古、新疆和川西广大地区，进而成为中俄恰克图贸易的主要承担者。中国产茶之区集中在汉水与长江以南，主要分布于陕西汉中、四川、湖北、湖南、安徽、福建等地。茶叶消费区为西北陕、甘、青、宁、新疆和内、外蒙古地区及俄罗斯和欧洲。山西茶商为了沟通茶叶产区与消费区的渠道，几乎跑遍了各个茶叶产区。由明至清，大致分为三个过程。第一，明至清初，山西茶商贩运汉中和四川的茶叶运销至西域地区和俄罗斯。第二，清初以来山西茶商去福建武夷、湖南安化、浙江建德、安徽霍山一带采购茶叶，运销至各茶叶消费区。第三，清乾隆、嘉庆以后，山西茶商主要去湖北、湖南两省之蒲圻、临湘、咸宁、安化一带采购茶叶。

祁县商人办的茶庄，属于收购、加工、贩运、批发一条龙流水作业性质。即从两湖（湖南、湖北）、安徽等茶叶产地大量收购茶叶，就地加工，然后长途运输，经东、西两口（张家口，杀虎口）行销蒙古和俄国，远至欧洲。大盛魁是清代北方最大的“通事行”（即外贸企业），茶叶为其主要经营项目，它的东家便是祁县的张家、史家和太谷的王家。清代中期以后，茶叶贸易极盛。当时祁县有长裕川、巨贞川、永聚祥、大玉川、大德诚、大德川等20家茶庄，资本都在10万两白银左右，获利极丰。由于质量可靠、信誉卓著，俄国商人和蒙古牧民一见印有大盛魁、长裕川等字样的茶叶便争相购买。这些茶叶甚至可以代替货币在市面上流通，可谓名闻中华、声震海外。

清道光以后，票号业大盛，祁县许多茶庄因势而上，纷纷改组为票号。祁县历史上一共出现过12家票号。其中，合盛元、大德兴、大德恒、长盛川、大德通、大德源6家票号系由茶庄改组而成，其余6家也有原先经营茶业的资本成分。上述茶庄由于资本雄厚、多财善贾，改营票号后依然得心应手、左右逢源，成为票号业中的佼佼者。

祁县商业资本家投资最多、规模最大、对国计民生最有影响的行业，当数票号。票号是晋商的杰作，是银行的雏形。其创办初期，是为了便利商人资金周转、汇兑、存放。有据可查的祁县最早的票号是合盛元，成立于清道光十年（1830年）。后来又相继成立了大德兴、大德通、元丰久、三晋源、存义公、大德恒等十余家票号。祁帮票号在创立时间上虽略晚于平遥帮，但在经营范围、资本规模、社会影响等方面却毫不逊色。清光绪二十三年（1897年），祁帮合盛元票号创办了山西票号最早的国外分庄，在朝鲜新义州设置了代办所，开始经营国际汇兑业务，进入国际金融市场。清光绪三十三年（1907年），合盛元票号又在日本东京、神户、大阪、横滨等地陆续设立分庄，其开拓精神令人敬佩。乔家的大德恒、大德通，渠家的三晋源，都是全国闻名的大票号。其资本之雄厚，业务范围之广，其他票号无法比拟。辛亥革命爆发后，清政权覆亡，官僚贵族丧失了偿还借款能力，山西票号遭受毁灭性打击，放出的款收不回来，同时存款逼提，无法应付，相继倒闭。在此形势下，生命力、应变力最强的还是祁县乔、渠两家的票号，三晋源1934年才歇业，大德恒、大德通则一直延续到1953年才最后清理停业。

斗行，是粮店业的代称。祁县粮店业历史悠久，规模极大。明清时期，京师的粮店几乎全是祁县帮。当时，祁县城关及东观、子洪、贾令、北左等集镇，都是名闻三晋的粮食集散地，共有粮店80余家、从业人员近500人。

典行，指典当业；布行，指绸缎布匹业；杂行，指日杂百货业。这三行与外地大同小异。祁县商帮中，商业经营规模最大、赢利最多的起初有张家、翟家、孙家，后来又有乔家、渠家、何家。乔、渠、何三家都是全国闻名的巨商大贾，均有1000万两白银以上的商业资本。其他以经商致富者也不在少数。清咸丰三年（1853年），广西道监察御史章嗣衡奏称：“祁县百万之家以数十计。”祁县商帮声势之大，由此可见一斑。“金祁县”富甲天下，声名鹊起。

繁荣经济

保矿争路

祁县商帮的贩运贸易活动，带动了农业和手工业的发展，当地的经济很快活跃起来。一些城市的发展与祁县商人分不开，“先有复盛公，后有包头城”的谚语，就很能说明这个问题。复盛公是一个声名远著的商业字号，它的财东是祁县乔家。复盛公初创于清乾隆年间，经过几代人的经营，终于发展成为一个机构庞大的商业网络，统称为“复字号”。它以其活跃的商业活动，有力地促进了包头的市场繁荣，对包头城的形成和建设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。

清光绪二十五年（1899年），英帝国主义的福公司与腐朽的清王朝相勾结，订立了包办山西平、盂、潞、泽及平阳各属矿产的开采合同，以60年为期，名为包办，实则出卖。消息传出，舆论哗然。山西各界群情激奋，全省同心，群起保矿。在这场轰轰烈烈的反抗帝国主义的斗争中，祁县商帮的杰出代表人物渠本翘起了重要的作用。渠本翘是三晋源票号财东渠源浈的长子，清光绪十八年（1892年）中进士，以内阁中书用，清光绪二十九年（1903年）任清政府驻日本横滨领事，是集商、官、绅于一体的人物。由于“乡望甚盈”“人品财产合格之至”，被公推为保矿运动领袖。由其出面组建保晋公司，明确宣布“只收华股，不收洋股”。渠氏本人入股银5000两，并任保晋公司第一任总经理。清光绪三十三年（1907年），终于迫使英商及清政府撤销合同，由山西赎回矿权。山西矿藏没有落入洋人之手，渠本翘功不可没！

早在清光绪二十六年（1900年），山西商务局官办的晋升火柴公司赔累不堪，由渠本翘和另一位祁县籍商人乔雨亭出面接办，改组为双福火柴公司，这是山西近代史上最早的民族工业。此外，祁县商人集资兴办的益晋电气染织厂，也是山西历史上较早的民族工业之一。

随着祁县商帮的不断发展，其利润收入也源源不断汇入祁县老家，其中相当一大部分被用来修建住宅，给后人留下了一大批精美绝伦的民居建筑。祁县民居集实用与艺术为一体，实现了二者和谐统一。这些建筑大多墙高院深，规模宏大、造型华丽，结构严谨、做工精良，一般以二进或三进兼东西偏院为主，甚至还有全国罕见的五进院，呈现出独特的地方特色。整座祁县古城风格清韵、古色古香，共有古典院落1000余座、明清建筑风格的房屋2万余间。乔家大院被誉为“清代北方民居建筑的一颗明珠”，与之相媲美的还有渠家大院、何家大院、贾家大院、长裕川茶庄、大德诚茶庄等12处，均为民居建筑中不可多得的艺术珍品。祁县已被确定为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。

祁县为晋剧主要发祥地。早在清代后期，一些富商大贾为炫耀财力、播扬名声，纷纷组班承戏。清光绪十年（1884年），“金财主”渠源淦组建了“上、下聚梨园”，为山西较早的晋剧班社。他不惜重金，招聘蒲州梆子中的名伶来祁县搭班献艺，并培养了众多晋剧艺徒。其他富商纷纷仿效。同时，晋剧爱好者还组织了造诣较高的票社切磋技艺。这些都对晋剧的形成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。

祁县商帮对祁太秧歌也倾注了极大的热情。祁太秧歌现在仍保留有《算账》《张公子回家》等反映商人家庭生活的许多剧目，可以作为佐证。清光绪三十一年（1905年），渠本翘与本县乡绅商定，集资办学，在昭馀书院旧址创办了祁县中学，并附设蒙养学堂，是山西省最早的县办中学之一。清宣统元年（1909年），孟步云在商界的大力资助下，力排众议，在祁县东门外创办了县立女子学校，开山西省女子教育之先河。1927年，长裕川茶庄财东渠仁甫创办了私立兢新学校。祁县商界还合股开办了商业专科学校。在许多巨商大贾的宅院内，至今仍保存有“百年树人”“读书乐”“读书滋味长”等匾额，足见注重教育风气之盛。祁县商帮资助文人出版印行的书籍也有很多，商家藏书亦很可观。祁县图书馆现存古籍图书数量之多、版本之精，为县级图书馆少有，其主要来源于商人私家藏书。

本期《人文读本》参考《晋商史料全览》，文章内容有增减，文字由本报记者张颖整理，图片由记者程婧提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