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去的嘀嗒声
王景元
童年时期,我与睡眠的关系极为和谐,睡得还特别死,有次老鼠把我的脚指头啃了一块肉,都没醒。
上世纪八十年代初,我转学到城里读小学四年级,母亲最担心我早晨起不了床。当时父亲在化肥厂上班,三班倒。如果上夜班,晚上我就成了一个人,早上没人叫起床,上学总迟到。
第一次迟到,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用“个别同学”警告了我。回家想告诉父亲给我买个闹钟,可他连着几天上夜班见不着面,我的起床就靠给了房东。每天早上房东叫她的孩子们起床时,捎带把我也喊醒,可有时我胡乱“哼哼”几声,一翻身又睡着了,迟到就这样接二连三地发生。一次老师声色俱厉地告诉我,没人叫起床就买个闹钟,经常迟到会影响班级荣誉,再有下次就叫你家长来。
买闹钟成了当务之急,父亲也答应了,可一直没有兑现。有一次,连绵秋雨持续数日,直至起床时分,屋里依旧昏暗不明。我朦胧中醒来,趿着鞋子步入院中,恰遇房东大娘,她忙不迭地惊呼一声“啊呀呀,我的乖乖,你还没走啊?这天气阴沉沉的,忘叫你了。”我迷迷瞪瞪急慌慌返回屋里,拿起书包,一头扎进那淅淅沥沥的雨幕中,直奔学校。
我奔跑在湿漉漉的街道上,边跑边埋怨父亲,又责怪自己睡得太死。刚跑出学校门口,最后一声铃响擦着耳朵飞了过去,门卫正关大门,我风一样从两扇门之间闪过去,雨水溅了人家一身。
远远看到对学生要求极为严格的班主任韩老师站在教室门口,我内心忐忑不安,想着周末一定找父亲买闹钟。果不出所料,当我跑至教室门前,便听到韩老师的责问声:“你咋又迟到?”我不知该怎么回答,只得垂下头,默默接受批评。同学们不时回首,仿佛在低语:“又是你,懒惰的家伙,就知道贪睡。”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,从脸颊两边淌进嘴角,涩涩的味道连同委屈一起咽进肚子。
只听老师说:“隔三岔五就迟到,是早上没人叫你起床?还是思想上不重视?或者是别的原因?”她连珠炮般的问题,让我无地自容。我笨嘴笨舌地说:“老师,我睡觉死,让父亲买闹钟,他上班忙还没买,下次一定改正。”
老师迟疑了一下说:“好了,你先上课,迟到的问题要解决,放学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……”放学后,我忧心忡忡向老师办公室走去,还没等老师开口,主动结结巴巴地解释早上没有说清的话:“老师,我不是故意迟到的……”没等我说完,只看她转身打开柜子取出一马蹄表,抬起手招呼说:“快过来,拿着,有了它,你以后就不会迟到啦。”
我双手捧着闹钟,那“嘀嘀嗒嗒”有规律的声响,仿佛是母亲深情的叮咛。此后,每天我都会把它放在枕头旁,早上五点半准时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