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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家过年

王景元

从穿上军装的那天起,回家过年便化作了一份难以触及的梦想,而那寥寥数次的团圆,皆铭记于心。

当儿子还在襁褓中时,爱人轻声吟唱着童谣:“拉大锯,扯大锯,外婆家,唱大戏。妈妈去,爸爸去,小宝宝,快快长,会走路,你也去!”她的歌声,时而低沉哑然,时而哽咽难言,滚烫的泪珠落在儿子红润的面颊上。

我望着这一幕,心中不禁泛起酸楚,想要将儿子从爱人的怀抱中接过,却发现儿子肉嘟嘟的小手,紧紧地抓着爱人的发丝,不愿松开。于是我把母子俩紧紧揽在怀里,轻声说道:“好了,好了,4年一度的探亲时间很快就到。”

眼看着儿子迈出了蹒跚的步伐,到了咿呀学语的年龄,爱人除了教他喊“爸爸、妈妈”,还耐心地教他家乡的名称,指认相册中的长辈们。每当夕阳西下,我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中,儿子便兴奋地抱着相册,似蹦非跳地来到我身边,两颗黑豆似的眼睛看着我,用他白嫩嫩的手指,指着照片认真地向我一一介绍,“爷……爷、奶……奶、姥……爷、姥……姥”,那模样憨态可掬。

我逗他:“你是哪里人?”他略带口吃,却充满童真地回答:“我西(是)山西祁县营(人)”,厨房里忙碌的爱人听到奶声奶气的“鸟语”,禁不住开怀大笑。她自豪地说:“老王,你看我教得好不好?”爱人的话让我涌起一股甜蜜的满足感和幸福感。在这偏远艰苦的边防之地,能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,是我此生最珍贵、最难以忘怀的幸福。

儿子上幼儿园时,家属院里有一个和他同岁的小朋友,春节要随爸妈回甘肃会宁过年,儿子闹腾着就要跟人家走,爱人咋都哄不住。晚上,爱人讲述了白天的情形,我也感到一阵心酸。看到其他家属团聚,她的心难以平静。我望着她落寞的神情,轻声告诉她:“明年我们也会回家过年。”爱人用疑惑的眼神望着我。

是啊,她1996年随军到部队,次年年底儿子出生,要么是探亲时间不到,要么是孩子年幼,要么是工作繁忙难以脱身。转眼间,竟然已有5年未踏足故乡一步。她从条件相对较好的县城,转战到一个自然环境恶劣、生活条件艰苦、信息闭塞的边境小镇,真有点委屈。爱人本是一名正式护士,为了我和孩子放弃工作,成为家庭主妇。5年来,忍着寂寞一人带孩子操劳家务,她怎么能不思念亲人,探亲竟成了她的一个奢望,我又何尝不是呢?

计划难敌变化,人力难及天意。

2002年春节是在2月份,然而到了1月底,我仍在边陲执行任务,归期未定。在那漫长的5个月里,我音讯全无,爱人对我所在之处和所为何事一无所知。随着春节的脚步渐近,战友们归心似箭,我更是如此。年初我便制定了探亲计划,爱人精心准备了众多礼物以赠予亲人,并将这些心意一一打包。不料,我的缺席使得回家过年的愿望化为泡影。

随着远离故土的岁月渐长,心中渴望归家的情感愈发浓烈。尽管爱人未曾在言语中表露出急切的归家之意,但她的心中始终怀揣着那份期待,希望能有一日重返故乡,探望日渐年迈的双亲。

2004年,计划儿子放寒假后就启程回家过年,机票订在农历腊月廿七上午9点半。然而,天公不作美。农历腊月廿六日晚,新疆阿克苏地区遭遇了一场20年未见的暴雪。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,一夜之间,积雪深达尺余。次日清晨,接到机场通知,由于雪势过大,飞机起飞时间待定。我们从早上等到下午,期间尝试拨打机场电话,却始终处于占线状态。偶尔接通,也是千篇一律的“请您耐心等待,有消息我们会立即通知”。

自订票之日起,我们的心早已飞回故乡。爱人一天粒米未进,焦虑地在客厅、卧室和阳台之间徘徊,嘴里喃喃自语:“回趟家咋就这么难,讨厌的雪,这老天爷真不开眼,咋就不懂得照顾照顾我们。”

儿子则在客厅里跑来跑去,天真的他不时地问:“爸爸,机场的雪是不是太厚了,我们要不要去帮他们扫雪?”接着又问:“飞机今天还能飞吗?爸爸,你再打电话问问吧。”他的追问让我有些无奈。

期盼中的佳音,踏着厚厚的雪,敲开了我家的门。夜幕低垂,时针指向9点,在大家失望至极时,终于迎来了期盼已久的喜讯,航班11点起飞,爱人和孩子由衷的喜悦溢于言表,激动地喊着:“回家过年啰!”

此次归家之旅险些化作泡影,一场突如其来的瑞雪,真是惊心动魄,至今难以忘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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